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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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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變數

這幾句話說得崔清月臉都臊紅了,她忍不住笑起來,也沒有再阻止崔幼瀾,只在嘴上說道:“你何時變得這樣孩子氣了,小心祖母見了就不放心你入宮了。”

崔清月這話是玩笑話,然而聽在崔幼瀾耳中,卻格外有所觸動,她就是一向端莊持重這才被俞氏和崔家選中的,可若是不選中她,去的人就得是崔清月了,後來的的確確也是崔清月入宮了,最後害了她一條命,崔幼瀾寧可入宮的人是自己,死的也是自己。

欠人東西的滋味不好受,欠親近之人一條命的滋味更是不想再嘗第二次。

不過這些都不能說出來,崔幼瀾臉上笑意盈盈,掩去那一絲陰霾,道:“知道了,我同姐姐才這樣。”

於是二人便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俞氏年紀大,外頭沒多久也漸漸散去了,等到人聲都差不多散了,崔清月才趿著軟緞繡鞋輕悄悄走到門邊去看,一會兒之後才朝著崔幼瀾招招手,崔幼瀾會意,立刻下了床跑過去。

俞氏見她們一前一後從碧紗櫥裏面出來,便說道:“七娘可好些了?我正要讓她們進來看你,怎麽躺了這麽久,飯菜都不用。”

“已經好了。”崔幼瀾先上前在俞氏身邊坐下,旁邊侍奉的婢子立刻給她和崔清月上了兩盞熱熱的牛乳燕窩羹滋養脾胃。

她先不說其他的,只和崔清月兩個人一塊兒埋頭喝湯,喝了小半盞之後才停下了,這時又有人上了新菜上來,重新擺了半張桌子。

崔幼瀾這才說道:“祖母,你後日便要啟程回宜州了,我和六姐姐想陪著你一塊兒去。”

俞氏不料她竟突發奇想說起這個,張口便是回絕:“不行,讓你安心在家等著入宮,怎麽又說要和我回宜州,這決計不行。”

俞氏一向在家中說一不二,換在從前,她既這樣說了,崔幼瀾一定是乖乖聽話縮頭的,但今日她卻想好了,磨也要磨得俞氏同意。

“祖母這一去宜州,又要三五個月才能回家,那時我都快入宮了,我想多陪陪祖母,伴在祖母身邊,”崔幼瀾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眸色也黯了黯,“也想再多聆聽些祖母的教誨,日後怕是再沒這樣的機會了。”

她知道俞氏性子堅毅,若是與俞氏硬著來,怕是最後只會惹得俞氏不快,什麽都別想了,果然俞氏聽崔幼瀾軟言細語的,一時倒也看看她,並不說話。

這時崔清月見狀也接著道:“祖母便依了我們罷,不僅是七妹妹想陪著祖母,我也想,只是不敢開這個口,宜州離盛都雖不是山長水遠,可祖母都那麽大年紀了,留我們這一路伴著也好啊!”

俞氏還是沒有說話。

“祖母放心,只是去一趟宜州,並不會耽誤我入宮的事宜的,況且大姐姐身在宮中,若是知曉我們陪在祖母身邊,怕也是甚感欣慰的,祖母便全了我們這一片孝心罷。”

見崔幼瀾擡出了崔元媞,俞氏便嘆了口氣,不免又想起了崔元媞這輩子也再見不得幾回,她在那裏想了半晌,才道:“你們若真是執意要陪我前去,那我也只能準了你們了,只是這一路要聽話,特別是七娘,你是要入宮的人,萬不可出什麽岔子。”

崔幼瀾與崔清月對視一眼,崔清月倒還罷了,崔幼瀾臉上已經是遮不住的喜悅,兩人連忙起身謝了恩,俞氏見這兩個孫女都已長得亭亭玉立,又懂事可愛,也不禁心下歡喜,連連讓二人坐下,再多用些飯菜。

崔幼瀾坐下時,只覺壓在心上的那塊巨石松了一半,雖然很多問題還沒有完全解決,但這路總要一步一步走出來,比起前世被動又處處掣肘,如今至少是她自己去選去做,哪怕是再難再險,她心裏也是高興的。

她和崔清月從錦年堂回去之後便開始收拾東西,俞氏後日一早便走,剩下的時間不多,特別是崔幼瀾,她不知道未來等著她的會是什麽,但準備總是要齊全的,所以扒拉了不少東西帶過去,特別是金銀細軟一類,還有一些平日裏不常用到的藥物,連帶在身邊的人也是仔細挑選過,最信得過的那些。

張氏過來看她,見沁芳苑裏亂哄哄的,連箱籠都擺到了院子裏,便說了崔幼瀾幾次,崔幼瀾都只是嘴上應著,因去宜州一事是俞氏開了口的,便是張氏想女兒安安分分留在家中等待入宮,也不好再說什麽。

第三日一早,卯時三刻,崔家的承恩侯府大街上幾輛馬車依次列開,因俞氏簡樸不願張揚,所以排場並不大,崔幼瀾和崔清月一塊兒上了俞氏後面的那輛馬車,等一切都裝備完成,一行人便朝著盛都城外,宜州方向去了。

待他們離開之後不過兩三個時辰,正是日上中天之時,承恩侯府外不遠處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人騎馬停在遠處,另一人繼續到承恩侯府門口才停下。

立刻有門房上前來詢問,那人先下馬,然後才笑道:“我是鄭國公府的家人,我們家娘子前日去宮中赴宴,拾到了一支頗為珍貴的金簪,已問了幾家都說不是,便唯恐是府上娘子的物件,所以特意來問問。”

門房道:“不巧了,六娘子和七娘子剛走,問不了了。”

那人忙道:“或是我等在這裏,或是明日再來問也是一樣的,我家娘子回憶起來,仿佛是七娘子頭上簪著的。”

“兩位娘子陪著老夫人回老家宜州了,沒有幾個月回不來。”門房擺了擺手,“你再去別家問問,若真沒找到主人便勞煩您家娘子先幫忙收著,等七娘子回來了再說,若是要緊東西,自然會來鄭國公府詢問。”

那人聽後也不好再說什麽,道了聲謝之後轉身便上馬走了,在街邊拐了個角便停住,將方才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稟告給了等著的人。

徐述寒越聽,臉色便越難看。

前日從一開始醒來時,他其實就已經反應過來了,雖然他素日不信鬼神只說,但重生之事還是太過於玄詭,令他不得不接受現實。

而這一次醒來時,他的身邊卻並沒有崔幼瀾。

徐述寒有過一瞬的動搖,或許事情發生了某些改變,然而外面闖進來的那些人,和床榻之上的痕跡,他立刻便將這種動搖擯棄於心外。

那些人眼見著就要走到他面前,徐述寒不著痕跡地將被褥掩蓋好,額角雖然還在一跳一跳的疼,然而神色卻已經清明起來。

上一世的匆忙已經被他封存於記憶之中許久,一切早已模糊,徐述寒淡然地與來者一問一答起來,既然沒有當場拿到把柄,便根本拿他沒有辦法,只消他說那麽一句話,對方便不敢再說什麽。

徐述寒記住了那個打頭的宮人的臉,又順著他惋惜悔恨的目光看去,只見東面的花窗正大開著。

想必崔幼瀾就是從花窗逃走的。

此後徐述寒出宮回到家中,整整想了兩夜一日。他幾乎沒有任何懷疑,崔幼瀾也和他一樣是重生了,否則她應該像上輩子一樣睡在他身邊,等著被人捉奸在床。

這個想法時刻盤旋於他的腦海,使得他竊喜又失落。

竊喜的是她又回來了,而失落的便是她沒有絲毫猶豫地離開了。

他明白她是為了自己的清譽,可或許更多的,卻是她想要逃離他。

他們有著同樣的記憶,竟令徐述寒手足無措。

那七年裏他們之間的隔閡實在太多,說都說不完,說都說不清楚,他也明白她受了許多委屈,而她又死得那樣猝不及防,總是他對不住她的。

後來他又想,會不會只是她相較於前世來說過早醒來,那麽即便她絲毫不知前事,也是要當即離開的。

徐述寒分不清自己更希望是哪種情況,她跑開也並不能徹底解決問題。

於是第三日,他便來了崔家找她。

隨從永豐問他:“根本沒有什麽金簪,又怎麽問得到人?”

徐述寒只讓他去崔家問。

無論崔幼瀾有沒有重生,她都總要見他一面的,就算她不認識他,也該知道是那日的人借著還金簪的名義來了。

他這樣想著。

可崔幼瀾卻已經走了。

徐述寒也說不清到底什麽感覺,只是心底裏反而一下子平靜下來。

雖然沒有見到她,但是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未重生的崔幼瀾絕必定是驚慌失措的,他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去宜州,而上輩子也沒聽說過本來崔幼瀾要跟著俞氏回老家,她應該是要留在家中等待入宮的。

這其中的變數,一定是由崔幼瀾自己主導的。

可是她光想著先離開,真的想過之後的事情該怎麽辦嗎?

見他一直沒有說話,永豐便也喃喃道:“不是說他家有位娘子要入宮做娘娘了嗎,那麽不是六娘子就是七娘子了,這怎麽會跑去宜州……郎君要不就算了吧!”

永豐其實心裏也直犯嘀咕,自家郎君一向不近女色,連通房都不曾有,又早已定了親,忽然無端端跑來接近其他府上的娘子,這實在不太妙,崔家如今烈火烹油,他們家的女兒又怎是能輕易接近得了的。

可郎君卻偏偏讓他說出簪子好像是七娘子頭上的,萬一真有個什麽,往重了說恐怕要鬧到禦前去。

郎君為著不願再摻和國公府襲爵之事,便自己走了科舉,原先只是個小小的比部郎中,去歲因查了地方貪墨案升任禦史中丞之後,雖官職不高,卻及極受聖上信任,說是心腹不為過,掌握朝中上下全靠徐述寒的眼睛,眼看著大好的前程,可不能就這麽毀了。

永豐忙著就要繼續勸徐述寒回家去,卻不想徐述寒已經一拉韁繩,調轉馬頭,永豐剛要松一口氣,卻聽見他說:“我這幾日要稱病告假,去一趟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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